这下我是听明白了,那些个狐狸精一直对我纠缠不休,想尽法子谋害我,并非是因柳清鸢的命令行事。纵然是听了柳清鸢的命令,那也是为她所用,更不是畏惧于她魔界公主的身份,不过是相互利用,各取所需罢了。
无论是花锦绣亦或是冒牌李言笙,所行之事,怕都是为主子报仇,顾解桑的二娘来到人间,在年轻的时候在傅须身边行事怕也都是为了替主子复仇。而且这些狐妖的名讳,应该都是化名。彼岸狐族以叶氏为大姓,但凡是能为狐族皇室效力的,也都不是什么地位卑微的妖狐。在彼岸狐族中,颇有些身份的,都是叶氏。若是我没有记错,我记得,那个冒牌李言笙似乎是叫花锦绣是什么青羽……
这些都不是最要紧,最要紧的是,曾经的狐族储君为执笔女官所害死。即便是执笔女官消失了,他们要复仇也理当是找我啊,为何要冲着顾解桑呢?若是顾解桑的二娘因复仇的私心谋害,直接要了顾解桑的性命岂非更好,何故要将顾解桑变成一个草包呢?
我当下便问出了口:“狐族要报复也理当是报复我才是啊?为何要在你年幼之时对你下手,而且……还是将你变成草包。若是你二娘报复你爹的私心,直接要了你性命岂非更好?何必要养虎为患,让你活到如今有机会反击?”
我说了一大堆,把顾解桑也给闹糊涂了,他微眯着双眼,摇摇头道:“此事我也甚为疑惑,起初我以为是你恨透了我所为,如今看来,事情好像更复杂了一些。你曾在我身上下的活尸咒已然消失,证明未来已改,你已不再恨我。既如此,我也可能不会再回到十几年前,可现在,我依旧还在。你乃魔尊之女,尚有机会且还说的过去,按理说,我是不该有记忆的。”
听顾解桑这么说,似乎是这个理,我满心的疑惑,也是格外不安。一切都改变了,而谋害我们的狐妖还在,一切都已经不在顾解桑所能预料的范围之内了,这未来不是他能预料的,也不是我能揣测的。不过,唯一让我觉得安慰的是,顾解桑身上的毒咒没有了,他无须再忍受痛苦,更无须再担心何时会丧命。
罢了,有些事情想多了也没有什么用。于是我开口安慰他道:“别想了,这轮回转生的事情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是看不透的,多想无益,如今你身上的毒咒解去了便是最好。”
“对了,那在背后操纵绿檀之人可是你二娘?”这点我是颇为困惑的,看得出顾解桑的二娘修为很普通,似乎是没有本事对人下咒的,顶多就是与旁人一道勾结谋害顾解诺的人。对方谋害顾解诺又是什么目的?
“在背后操纵绿檀和奶妈的人,不是我二娘,她的修为做不到如此。她连我都打不过,又怎能对人下活尸咒呢?”顾解桑当场否定了,继而又道:“我觉得这事儿倒很有可能是……是李言卿所为。”
“李言卿,就是那位诞下两条蛇的北朝太子!”我略感震惊:“他的修为似乎也不高啊,况且他是蛇妖,又是北朝太子,何故要去谋害一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孩子,且还是用了这样的方式。”
我百思不得其解,顾解桑同样不理解:“这个我也不明白,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,李言卿的修为远远高于我们所看到的,他……是刻意隐藏。我原本以为利用傅衡和李言笙夺走了他体内的修为,他便只得是寻常人一个,可近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重新思量。”
“近日发生了些什么?”我努力回想,除却我与顾解忧入幻境险些丧命一事,也就是顾解诺为人所害了,难道还有旁的什么我不知道的?
我抬眸看着顾解桑,顾解桑淡淡扫了门外一眼,眉目间闪过一抹寒冷,悠悠道:“你可还记得言笙表妹,当然皇后硬说是你谋害了那冒牌货,你可知尔后为何没有找你的麻烦了?”
“为何?”顾解桑这厮就喜欢卖关子,然后就等着人家开口问他。
见我问了,他这才继续道:“因为那冒牌货在逃走之后去见过皇后,大抵是说了她的身份被戳穿一事,想来皇后也是料到了言笙表妹会复活。那日言笙表妹利用李言卿之身复活,必定是要回宫的,她要回去问问她的娘亲,当今皇后傅须,为何要联合旁人一同谋害于她!她回去了,见了太后,见了皇上,皇后自然就没有理由再怪罪于你。傅衡恨透了皇上,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,”
“但这么长时间宫里头都没有半点动静,未曾听闻有什么对李言卿不利的消息就罢了,昨日你昏厥过去之时,言笙表妹派人来传话,说是……李言卿出手伤了她。”顾解桑眉头微蹙:“按理说,言笙如今乃是全妖之身,不应该那样容易就为李言卿所伤的。”
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说,李言卿他并非表面那样无用,甚至……可以说是这幕后操纵之人?”
“你可还记得,那花锦绣与冒充言笙表妹的狐狸精口中的九爷?”顾解桑神色严肃:“李言卿乃是皇上第九子……”
“所以,你的意思是说,花锦绣等人是听李言卿的命令行事?”我更加闹不明白了:“李言卿乃是傅须之子,乃是蛇妖,那些个狐妖顶多是与蛇妖合作,怎会听蛇妖的命令行事?”
“这个我也想不透。”顾解桑面容间略有忧愁:“那日将你与小九儿卷入幻境的人,只怕也是与李言卿脱不了干系,总之,咱们得小心一些才是。”
顾解桑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,又走到床榻前对我道:“这药也喝了,你啊,从昨日躺到今日,现下都快傍晚了,起来走两步,再吃一些东西,可不能一直躺着。咱们……得去送送诺儿……
”
说这话时,顾解桑有些难过,又有些无奈。据他所说,在他的记忆里,顾解诺是死于除夕宴,死因是中毒,下毒的人就是他的长兄顾解淮。那日他阻止了顾解诺死亡,本以为这个坎儿就过去了,岂料,终究还是阻止不了,反倒让顾解诺以更悲惨的方式死去。
顾解诺死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被吸得干干净净,也不晓得灵魂还在不在。我伸手握住顾解桑的手,没有多言,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,陪伴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。
春日的天儿不及冬日暗的那样早,但与炎炎夏季相比,天儿还是暗得早了些。不过是傍晚时分,已然黑的只瞧得见人影,看不清人的面容。
宽广的堂中,四处点满了烛火,灵堂中央的蒲团上坐着一名女子,从身影上看来,像是周玉墨。她面前放着一个火盆子,周围浓郁的纸钱味儿,闻上去诡异而凄凉。加之整个灵堂里除却周玉墨以外,再没有旁人,显得更是凄冷。
北朝有个规矩,人死之后不得马上下葬,须得将尸体放上几日,夜里不许人靠近,等已故者的魂魄尽然散去,这才能下葬。若是已故之人魂魄不曾散尽,便是不吉利,会让家宅不得安宁。
顾朝阳很少疼爱这个年幼的儿子,但他也是很遵守规矩的人,因而顾解诺死后的第二个夜里,他不许旁人靠近。这个周玉墨乃是顾解诺的亲娘,她对顾朝阳没有什么感情可言,在护龙山庄里,她唯一的亲人怕就是顾解诺了。如今这顾解诺没了,她大抵是受不起这个刺激的,更顾不得所谓规矩,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子。
走到门口时,顾解桑忽然停了下来,目光落在周玉墨身上,久久没有移开。言语间愧疚不已:“我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十弟的命……”
“顾解桑,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……”我握住他的手,有那么一瞬间,我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泪光。
都说这人经历得越多便看得越淡,而顾解桑,他似乎恰恰相反。经历得多了,他反而更加接受不了这样的生离死别。也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次,再一次眼睁睁的失去,反而更痛苦。
“走吧,咱们还是回去吧。”顾解桑深深的看了周玉墨一眼,转身朝着黑暗中踏去。
“阿凌,等一切结束了,咱们离开可好?”走了两步,顾解桑忽然停下步伐,侧眸看着我,柔声道:“一切结束以后,我们一起去钦州如何,钦州是个好地方。”
“好。”曾经,我想名扬天下,我想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侠。我想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子。年少之时,我希望我的夫君是一个游走在江湖上的大侠。可现在,我只希望我与顾解桑能够平平凡凡的渡过此生,有我们的孩子,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,在那里没有江湖血腥,也没有朝野纷争……
“混蛋!你为何要害我的儿子!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,你为什么还要杀我儿子!为什么!!”里头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,这……这是周玉墨的声音。
我和顾解桑对视一眼,疾步返回。昏暗的灯光下,除了周玉墨,还有另外一道身影,是……是……是他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