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顾解桑!你……你怎么样了?”我四下环顾,眼前的并非护龙山庄的花园,顾解忧也不在我身侧,这里……这里的确是马场。
那……那方才不是幻境么?可是前一刻我明明就与顾解忧一同待在护龙山庄的花园里啊,我几乎确定方才所见就是幻境。那么……那么眼前的又是什么?难道眼前是另一层幻境,我自己跌入了另外一个幻境里,所以瞧不见顾解忧。
眼前这个顾解桑,他也是假的,他是妖孽虚幻所化,不对,他若是虚幻所化,怎会说一些我根本不曾听过的东西。
幻境都是随人心而变幻的,不可能无端端的生出一些人心之外的东西。所以……真的是顾解桑,他真的被一块大石头压着,而且……看上去好像不太好。
我脑海一片空白,呆呆的望着顾解桑,极度的恐惧,我生怕他会死了,我想推他起来,可是那巨石压在他的身上,他替我挡住了那石头,我们二人都是被压得完全动弹不得。
“顾解桑……顾解桑你还撑得住么?”每每看到顾解桑受了伤,我便担心他会消失,毕竟他的体质非比常人,看似很强,却是弱得很的,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。
顾解桑没有说话,他试着动了动,巨石丝毫没有变化。倘若再这般下去,他恐怕……真的会死的。如何是好?这可如何是好?
云若!对!云若!我不会什么法术,跟不懂得旁人是如何使用法器的,云若虽然时常与我提及一些神灵之事,却从不曾告知过我这法器该如何使。好几回她都是自己忽然出现的,我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,她消失的时候,甚至连着转生镜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我……我要如何叫她出来,我……我干脆直接喊她好了,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扯着嗓子大喊:“云若……云若……云若你在哪里?”
此处并非幻境,云若是能出现的罢,不管了,现下也是别无他法了,我唯有死马当活马医:“云若……”
砰!随着一声巨响,我只觉身上轻松了不少,顾解桑缓缓起身。他的脸色依旧苍白,剧烈了咳嗽,上下打量我道:“阿凌,你没事吧?”
我心中疑问诸多,却都来不及问,我伸手扶住顾解桑,紧张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。但看到他那般难看的脸色,我依旧是很不安的。
我没有回答他,看着他惨白的脸色,不知怎么回事,眼泪莫名的就掉了下来,连说话也是哽咽的:“顾解桑,你…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?你替我挡什么呢?你……你没事吧?疼不疼啊!”
“我没事,只是点儿轻伤罢了。”顾解桑蹙眉看着我,伸手将我抱住,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喃:“阿凌,答应我,以后不要再动用这种禁术,我无碍。”
禁术?什么禁术?言语间,顾解桑轻轻放开我,目光落在不远处已然碎裂的石头上,那块巨石……居然裂成了,一颗散发着红光的珠子缓缓飘来。
我稍微愣了一下,在那颗珠子进入我身体里的瞬间,我恍然大悟。方才那大石头……不是云若挪开的,是我……是我挪开的。
可是……那红色巨石又是什么东西?上一回我与顾解桑在马场里就曾经被它袭击过一回。这回这东西竟然编织幻境,更离谱的是,利用妖力将我带到此处,就是为了砸死我们?那颗珠子……又为何会进入我的身体。
随着珠子进入的瞬间,我只觉浑身冰冷,仿佛置身于冰窖。眼前浮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景象,是一名青衣女子,还有……还有红衣女子,手里拿着一把剑,坐在北朝皇宫的城墙上,她的身侧还坐着一名黑衣男子,男子戴着面具的看不清脸,两个人仿佛在争吵些什么,我想继续看下去,眼前却忽然一片漆黑。
“阿凌。”我睁眼的时候,看到的是顾解桑,他手里端着一个瓷碗,轻声唤我道:“醒了。”
我四下环顾,缓缓起身,只觉脑袋疼的厉害,一手扶着脑袋低声问他道:“顾解桑……这是发生了什么?我……我记得我们不是在马场么?怎么……不对!是在花园里,怎么?怎么?”
“一切都结束了……”顾解桑长叹了口气,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,递到我嘴边道:“先把药喝了,我慢慢与你说。”
“药?我为何要吃药?”我自知我是受了伤,但那是为妖物所伤,不像顾解桑是被石头给砸了,我这吃药根本就不管用。
顾解桑才不顾管不管用,干脆强行塞我嘴里,没好气道:“与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用那转生镜,现如今可好,弄得自己满身的寒气,你且先喝下这些药压制住,以免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找到你。”
“转生镜?寒气?什么意思?”我更是糊涂了。
顾解桑抬眸看了我一眼,没好气道:“那颗珠子,乃是……柳清鸢元神所在……”
“那个巨大的石头,是她的本体!”我震惊同时,也是顿悟。顾解桑曾经就与我说过,我那前生乃是三生石所化的执笔女官宁沉香的女儿,不对!应当说此生就是。那么本体定是石头,所以在那马场袭击我与顾解桑的……是柳清鸢,也就是……是以后的我!
可是现在,那石头裂了,她的元神进入了我的身体,那……那是不是说明,她消失了。我又是惊喜又是害怕,她若是消失了自然是好,可这是不是代表了未来的我会消失?
顾解桑仿佛看出来我的心思,他放下瓷碗,握住我的手道:“你放心,你不会消失。她会突然消失,是因为……一切改变了,这个时候她不该存在于这里。”
“自咱们回来以后,我就能感觉到,我……我身上的活尸咒好像是消失了。”顾解桑顿了顿,满面忧心道:“大概,在诺儿死之前,我身上的活尸咒就消失了。可是,诺儿的确是被身中活尸咒的人袭击而亡。”
对,顾解诺死了,我当时躲在那隐蔽之处,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弄到马场,然后再醒来就躺在永宁轩的床榻上了。我瞧着顾解桑这般模样,想来是已经查出了谋害顾解诺的人。
我动了动身子,问他道:“对了,谋害你十弟的凶手可找到了。”
“找到了……”顾解诺叹了口气,眉间浮上几许悲伤:“是绿檀,是她与那奶妈和我二娘合谋所害,绿檀早已经死了,除夕前一夜就已经死了,只是她背后的人将她操纵,连我都没有看出什么来。”
绿檀!是……绿檀!顾解桑如此一说,我倒是想起来了,绿檀在我跟前说红玉乃顾解桑所谋害一事,她过去因为害怕什么也没有说,怎么偏偏那天就说了呢?如此想起了,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。可是……她怎么偏偏就挑了顾解诺下手呢?
我还没开口,顾解桑又继续道:“但凡是人都怕死,绿檀也一样,她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,哪曾想到,竟叫人害得魂飞魄散。说来,也都是我爹造的孽,怎么这报应偏偏就落到了诺儿身上,什么都变了,可诺儿还是死了,我重活了一回,终究还是没能保他一世安宁。”
我看得出来,顾解桑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幼弟还是颇有感情的,他知道顾解诺会在这个年纪了死去,三番五次的想要救他,可是最后……却导致他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。除却伤心,更有愧疚。
“人死不能复生,也许,他去了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。”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,只得学着过往薛绍卿安慰阿牛的话来安慰他。
顾解桑摇摇头,目光沧桑:“是啊,人都会死的,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。大抵都是报应罢,当年我爹负心二娘,为攀龙附凤,娶了我娘,害得二娘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,尔后却丝毫没有愧疚,整日里花天酒地,纳了十多房小妾。容那小妾多次出言欺辱二娘,哎,再深的情也会磨得干干净净。可是呢,二娘还是舍不得要爹的命,所以,唯有一次次的谋害爹的儿子。当年对我下了恶毒之术,如今害死了诺儿,也都是为了报复爹。”
“那你二娘……”所谓一报还一报大抵就是如此,顾朝阳负心于人,最后却都报应在了子女身上。顾解桑的二娘倒也是傻,只是她不是疯了么?真的还能联合旁人谋害顾解诺。
于是我又问顾解桑:“你二娘不是疯了么?怎的还能联合旁人谋害你十弟?”
“你以为她是真的疯么?”顾解桑轻摇头,问我道:“你可还记得她是什么出身?她年轻的时候乃是傅须身边的人,她可不是常人,怎能轻易的就被傅衡给吓疯呢?这段时间她并未疯,也并未被爹关起来,而是……回到了她的家乡,叶氏狐族,她本是狐妖,彼岸狐族。曾经的狐族储君叶景臣的身边的旧人,对了,叶景臣是执笔女官的师兄,可是他的死与执笔女官脱不了干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