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中稍许怔了怔,深不知顾解桑为何会说出这等话来。听起来,倒像是关心我才出此言的。
自他死而复生以后,他便是处处对我关怀。虽然他没有明说,可我是感觉的出来的。许多时候,他待我的确是与从前大不相同。他今日不许我出永宁轩,是因为此事?
我不知顾解桑到底是因何故变成现在这般,我更不解他为何突然待我如此。我也不想去有更多的猜测,在这里,除却青桐,唯有顾解桑可以让我相信。
从前是,现在也是。从前他是草包,自然是什么都藏不住。如今他救了我性命,我嘴上不说,到底还是心存感激的。
我沉默半刻,情绪稍微稳定了些:“你不必证明什么,我相信你,我只是……有些害怕。”
也不知是怎么了,自从那一日从乱葬岗回来以后,我对顾解桑就多了一种没来由的信任。我时常在嘴上说不相信他,我自己心里却是明明白白,我是信任他的。
因着信任,我竟说出了我平素最不愿意让旁人听见的话。
顾解桑也是有些诧异,他略感惊讶,遂又恢复了平日里沉稳神色:“怕什么?你要记得你是天罗教的公主,是令江湖上那些个名门正派闻风丧胆的魔女,该他们怕你才是。”
“闻风丧胆?魔女!不过是名不副实的虚名罢了……”我摇摇头,心中说不尽的苦楚。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,却自小就被人冠以女魔头的恶名。不知情的人,以为我当真是杀人如麻,有通天的本事。唯有我自己知道,我连逃出长安城都是那么难,还闻风丧胆呢!呵,没有死在长安城就已是万幸了。
寒冬的天儿变得挺快,方才踏入院子时,天气尚还晴朗,这会儿还未走到厅堂,却忽然落起了大雪。白雪落在脸上,一丝冷意袭面而来。
顾解桑不语,眼眸轻望忽然而至的白雪,目光里说不出的神情。修长的手指划过我脸颊,很自然的拭去那一抹凉意。遂拉我疾步而行,匆匆踏入厅堂。
青桐和绿檀正在厅堂中说话,大抵说的就是顾解桑回来会不会要了绿檀性命的事。绿檀本就是诚惶诚恐,见了顾解桑更是吓得面如死灰,噗通跪在地上,连说话也在颤抖:“公子,奴婢不是故意放了少奶奶出去的,奴婢……奴婢实在是拦不住……”
绿檀的反应着实令我惊讶,到底她是自小就跟着顾解桑的贴身婢女,怎么怕成这个样子。
顾解桑轻瞥了她一眼,声音冷到了骨子里:“罢了,都下去罢。”
闻言,绿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,慌忙退了去。青桐眉目微蹙的望向我,我朝她点点头,她这才退了去。偌大的永宁轩里,素来唯有我与青铜二人。
于是这会儿厅堂里只剩下我与顾解桑二人,顾解桑倒了杯热茶递到我手中,神色比方才要和气了许多:“先喝杯热茶,暖暖身子。”
“坐。”顾解桑自己落座与一旁的木椅上,又伸手向他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。
我心中慌乱得很,我不知父君到底如何了,哥哥到底如何了,娘亲一个人是不是又撑得过来。天罗教的长老们会不会欺负娘亲一个女人,在此时找她的麻烦?
“七公子,我想回万花谷……”我饮下一口热茶,抬眸看着顾解桑,平生第一回这样温柔的同他说话,也是平生第一回正正经经的唤他七公子。
“回万花谷?谢凌玉,你以为你回万花谷又能帮的上什么忙么?”顾解桑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,语调里却略有不悦:“况且,你连自身都难保。傅良娣之事若是不能彻底根除,你就是不死,来日也会落下病根。轻则武功尽失,重则半身瘫痪。”
武功近失!半身瘫痪!顾解桑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,我心中一惊,转而又十分怀疑顾解桑:“你吓唬我!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!”
“我没说,那是怕吓着你!”顾解桑那张棺材脸终于有了变化,目光冷峻,说话的语气不容拒绝:“总之,不许胡来。你怨我也好,恨我也罢。傅良娣未铲除以前,都不许踏出永宁轩一步。”
顾解桑说完,顿了顿又添了一句:“阿凌,我是为你好。”
“你这是在软禁我!”因着天罗教的事,我已是满腹的焦急,这一急,火气也大,满面怒色,脱口而出。
我满面怒气,顾解桑却丝毫没有怒,神情淡然的看着我:“你若是这样认为,那便是吧。别想着钻了空子跑出去,我若是不在,卓清月会在外头守着。绿檀拦不住你,卓清月还拦不住你?”
“七公子,七公子!”说曹操曹操到,顾解桑话音将落,只见一名宝蓝袍子的男子疾步走来,敢对顾解桑这样没有规矩的,也唯有卓清月了。
卓清月边走边喊顾解桑,走过来一屁股坐在顾解桑身侧的椅子上,满面急色,气虚喘喘道:“七公子!李言笙来了!”
李言笙!那个自己拿剪刀把头剪下来的洛平公主李言笙!!她来做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