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“第五”的夜阑儿,并不看姜望一眼,从头到尾都侧看着玉真的侧脸。脸上并不带着平时那种完美的表情,而是略有缺憾的叹息——玉真啊玉真,为何偏入洗月庵呢?
你这样的人,即便真要遁入空门。该去悬空寺修现在,该去须弥山修未来,唯独不该在此间。永远摆脱不了过去的人,怎么参透过去。说是遁走,却又执深。
越修越执,越参越不能空。
但她没有开口。她知道昧月只有一个回答——我情愿。
如果说这世上有谁真正懂得姜望,洗月庵的玉真女尼,当然能算其一。
所以她应该很清楚,今日来朝闻道天宫,会得到什么答案。她也尤其明白,天人法相更是情绪最淡漠的那一个,最能斩情。
但她还是来了。
什么都懂的玉真却问道:“莲开十二瓣,君六相,贫尼四面。却问姜君,哪一瓣、哪一相、哪一面,能相同,是真我?”
这端坐在蒲团上的女尼有四面,白莲,昧月,妙玉,玉真。
姜望见妙玉于三分香气楼,遇白莲于玉衡,逢玉真于洗月庵,知昧月在南斗,四面都已尽知了。
他们各自的所有面,大概在这朝闻道天宫里,只有他们彼此知。
千头万绪难为言!
天人法相毕竟修为高深,漫声道:“花开都是莲,六相皆证我。玉真师太,你的四面,变成你的如今。我曾经以为我能战胜一切,我拥有所有,事实上我们都被时间推着走。你我都摆脱不了过去,都只是芸芸众生。”
他竖掌一礼:“愿你来朝闻道天宫有所获,得闻其道。”
该结束了。这场问道!
但玉真执着地抬起那栖指莲,继续问:“现在还是芸芸众生,若是超脱呢?”
“超脱何其难!可望不可即。”天人法相淡漠地道:“今日不知明日事,我亦不知他日我,尤其不敢妄言超脱。”
“道虽长,抬眼即见,也算希望。”玉真道:“我想您这样的人,心里有答案。”
良久的沉默后,天人法相道:“超脱之后,还是姜望。”
玉真将栖指光莲抬到唇前,轻轻一吹——
莲花瓣,片片飞。
十二瓣,幻光无穷,一时满天。
她笑了,那笑容实在苦涩:“君指此花为因缘,引来佛念十二因。试问,哪瓣花开是它愿,哪相姜君是真相,哪面玉真是我执?”
天人法相张口欲言,但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