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章造假
竹隐隐猜到这些应是严家钱庄里徐祈元的账目往来记录。但又不敢置信，迟疑地问道：“二姐，这是？”
兰明媚地一笑，自信地答道：“这便是钱庄里和徐祈元有关的账目记录，二姐在姐妹里算账不是最厉害的，但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是独一份。你二姐夫拿给我看了一遍，我便记住了，必定是分毫不差。”
竹不由咂舌，暗忖，莫非姐妹们都有各自的绝活不成？
正想着，门外一声轻唤，“姐姐，”闪进一个女，一身碧青色外衫映得她肤白胜雪，眉目间秀丽清雅，正是晓梅。
姐妹四人围桌而坐，兰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下，期待地看向晓梅：“这编造账册的麻烦事儿就交给五妹了。”
晓梅含笑应了去，晓菊信心满满地道：“那这抄写的功夫便交给我了。”
兰欣慰地点了点头，把她默下来的那摞纸一页页拿给晓梅，仔细讲解。晓梅不时点头，间或提出些问题，竹在一旁听的出神，自己只是校核方面比较快，若是论起查账的本事还远远不够。
到得房内昏暗，兰将将讲解完，富家的送来了从严家取来的册，兰翻了翻，便吩咐了丫鬟摆了饭来，姐妹几人急就了几口，晓梅便开始忙碌起来。
晓梅将相关条目罗列一起，重新排列组合，使之看上去毫无破绽，每整理完一部分，便交给晓菊。
晓菊腰板挺直，右手悬空，仔细地重新抄写，那字体竟与严慎行送来的册上的字体一般无二，便像是一人所写一般。
竹今日大开眼界，没想到姐妹们深藏不露，竟然各有绝活，不禁有些自惭形秽，喃喃道：“二姐，小妹在这里甚么忙都没有帮上。”
兰抽出一本晓菊抄写完的账册，递给竹，郑重道：“还要三妹来查查，可有什么破绽。”
竹心知。晓梅心思缜密，百无一疏，兰不过给她找点事做罢了，慎重地接过账册，竹亦是一派庄重：“姐姐放心，我定当仔细查验。”
姐妹几人忙忙碌碌，其晓梅和晓菊最为辛苦，晓梅秀眉蹙成一团，豆大的汗水不停滑落，晓菊不时甩着右手，看得竹微微心疼，忙着给晓梅擦汗，又不时叫晓菊休息休息。
一旁的兰亦是满头大汗，看着晓菊，轻声道：“若是大姐和四妹在便好了。”
竹一怔，问道：“大姐和四妹有甚么本事？”
晓梅头也不抬地插嘴道：“大姐只需看一遍，便能做出本天衣无缝的假账，不需象晓梅一般，还要列在纸上重新演算。”
晓菊揉了揉发酸的纤细手腕，闷闷地道：“四姐模仿字迹十分逼真，还可以左右开弓。厉害的紧。”
竹心道还好有双胞胎垫底，自己也不算太丢人，却闻得兰又道：“若不是妹七妹守不得秘密，她们俩倒是编造伪账的高手，大姐也不过是尽量逼真，妹七妹却有无生有的本事，以前便把个绸缎庄的进出货记录生生改造成了酒楼的营收账本。”
竹：“……”
腊月初八的清晨，家书斋的门被一把推开，晓竹拉着连连打着呵欠的晓兰冲了进来，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绛紫色绣花小袄，长发被编成了鞭在头上简单地盘了起来，俏丽可人，看上去倒有几分大姑娘的样了。
晓竹见几个姐姐趴在桌上睡的东倒西歪，忍不住上前一个一个拍打，抱怨道：“姐姐们真是的，躲起来玩也不喊咱们。”
晓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账册，翻了翻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，片刻后，放下账册，慢吞吞地向外走去，边走边道：“七妹，腊八粥要好了罢，今年我替你喝那第一碗了。”
晓竹一个激灵，不再搭理神志尚未清醒的姐姐们，几个箭步冲到了晓兰前面去了，又忍不住回头拉起晓兰的手，连声催促：“快点，快点。莫要被爹爹抢先了。”
竹揉了揉眼睛，一时间还分不清身在何处，兰和晓梅已是投了帕来，一个把帕递给她，一个却去给晓菊抹了抹脸。
兰收起昨日做好的账册，轻呼出口气，粉面含笑道：“我这就回去了，这些账册还要做下旧，得赶在十五以前完工。”掉头对着晓梅道：“今天腊八，五妹也要回孙府安排下罢？”
晓梅边给晓菊整理衣衫，边温柔地笑道：“恩，虽然早就安排妥当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，我就搭二姐的车回去罢。”
晓梅和兰携手向外行去，边行边道：“秋时，本已说好十二个夫人太太每人做一块月饼给公爹尝尝，结果为了该先吃谁的大打出手。”
兰诧异地道：“那五妹如何处理的？”
晓梅轻描淡写地道：“每个月饼切下一小块，剁碎了混到一起，叫公爹用勺舀着吃。”
在她们身后牵着晓菊的竹听的一阵汗颜，晓菊插口道：“那今日会不会为了先喝谁的腊八粥打起来呢？”
晓梅和兰一起回头看了眼，同时笑了起来，兰一副了然地道：“怎会重蹈前车之鉴呢？！”
晓梅点了点头，柔柔地道：“我已吩咐下去。谁也不许私下做腊八粥，如果被我发现了，便扣掉当月月例。”
“而且——”晓梅眼波流转，俏皮地一笑道：“我把夫人太太们的烧火丫鬟和灶下的婆串换了下。”
送走兰和晓梅，竹牵着晓菊回房补眠，晓菊淡淡地道：“五姐似乎玩的很开心呢。”
竹：“……是呢。”
竹倦极，浑身酸痛，衣服也懒得脱，扑到床上，感觉刚刚合眼便被人叫了起来。
却是晓竹拉着晓兰来送腊八粥了，竹迷迷瞪瞪地吞下一碗粥。也不知道甚么味道，恍惚间听到晓竹的叫嚣：“今天差点被爹爹抢先了，还好姐提醒我了。”
竹迷迷糊糊地答道：“把粥混到一起用勺舀着吃好了。”
严家，家主的卧室。
拥有着天下最大的钱庄的严家家主严谨明的日常起居之所，竟然朴素到了简陋的地步。
墙堪堪能挡风，瓦仅能遮头，房内没有任何摆设，拼接的木板床上一床半旧不新的棉被，加上满屋的药味，真像是家穷困潦倒的没落户。
严谨明身上披着件打着补丁的深灰外袍，一阵剧烈咳嗽后，接过伺立一旁的黑衣男递给他的药，咕咚咕咚的喝下去，抹了抹嘴边的残液，露出一抹苦笑。
“十，这次的种如此良莠不齐么，第一关竟然淘汰掉三人。”
那黑衣男不过二十出头，长脸，鼻梁有些塌，组合起来却是张异常粗犷的男性的脸，像是被海风吹糙了的海盗，又像是沙漠里被风沙洗礼过的浪，可惜这张脸一直面无表情，使他的魅力少了许多。
最稀奇的还是他的眼睛，死气沉沉的灰，和他的脸一样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，似乎这世界上存在的都是死物一般。
他淡淡地开口，声音亦是古井无波，没有抑扬顿挫，听上去颇有些怪异：“族老会决议，三个失败者每人给一百两，轰出家门，若是十年后能赚到十万两，便许他们重入族谱。”
严谨明强忍喉咙的瘙痒，点了点头，示意十接着说。
十接着道：“剩下的五个种都比较出色。其一号种和预计的一样，仅用了一半时间就完成了这次任务。”
他眉头皱起，困惑地道：“八号种表现有些出乎意料，首先能赶在期限的最后一天完成查账，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；接着总店账房核查账册发现，其有几本账册颇有些古怪。”
严谨明见十脸上难得有了情绪波动，甚感兴趣地问道：“如何古怪法？”
十脸上的困惑很快收敛，再次平静地道：“那几本账册表面上看来毫无破绽，仔细推究却发现，乱麻团团，理之不清，无论如何校核都指向自身，越查越乱，已经有三个顶级账房因为计算过度累病在床了。”
“八号……是那个天煞孤星吗？”严谨明若有所思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特批的他参加倒是个意外惊喜呢。”
十淡淡地插言道：“因为他背后，是家吗？”
严谨明蜡黄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：“不错，正是家，十，你真的不当家主么？”
十冷冷漠漠地回道：“做了族长以后还是要进族老会，何不一步到位。”
那声音依然平淡，没有丝毫的人气。
严谨明露出了丝丝惋惜的神色，十，不以物喜，正是经营钱庄的最佳人选了。
十平平地开口，背书一样：“严慎行，三岁丧母，五岁丧父，被婶娘收养，自幼与林家千金订婚，十七岁成亲，新娘过门时已经重病缠身，一年后病逝。二十五岁时偶遇家二女，私定终身，家二女以死相胁，终得章首肯，嫁入严家，至今三年，无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