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林老太太憔悴却强撑着的面庞,顾晓晓眼中满是不忍。
一边是自己的儿子,一边是大儿媳妇,小老太只怕是为难的,不知该如何开口,也不知道该怎么平衡这个局面。
既然如此,那这个口便由她来开。
她倒不是泥捏的圣母。
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小老太太内心煎熬,说话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样子。
这可是对她好的人。
她不舍得。
林老太太哑言,眼里泛起了泪花,握着顾晓晓的手,千言万语梗在心头,最终化为:“孩子......是我们对不住你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她原本都做好了,顾晓晓还会继续追究,问要个公道的心理准备。
可没想到,人家不仅不追究,还反过来安慰她。
原本就十分内疚的心,这下更是软得一塌糊涂。
小娼妇是这般好的人,她竟现在才知道......
顾晓晓笑了笑,拍拍她的手,“您不要跟着我了,快回去睡个回笼觉吧,我真的没什么事。”
林老太太有些心动,“那,那我去了啊。”
一晚上没睡,困死她了。
“嗯,去吧。”
“等我睡醒,我再来瞧你哈。”
林老太太也不跟人墨迹,打着哈欠走了。
目送小老太走远,顾晓晓转身朝着林村医家走。
经过宗祠旁时,几个妇人坐在树下摘菜闲聊着。
“诶!林老二瘸了呢!”
“我听说是林老二刚把牛氏送回娘家后,转头就后悔了,半夜想去把人接回来,结果半路被狼给追了!”
“哎哟!被狼咬,那不得撕下好大块肉来啊!”
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,顾晓晓嘴角勾起一瞬,随后又平折了下去。
在猜到林老二可能会对她下手,她就开始做起准备。
柴刀是特意磨过的,也是特意放在随手一摸就能拿到的地方。
而她砍的力道刚好让人瘸腿,但又不至于从此以后站不起来,成个拖累林家二老的累赘。
伤好之后,林老二会成个跛脚的。
这样,他就是有天大的欲望和想法,也掀不起浪来了。
林老二被狼咬,多半是林老头和林村医共同想出来,一致对外的说辞。
为的,也不过是保住她仅剩的那点名声。
林村医住在宗祠后边坡坎上头,顺着坡走上去还没走进去,就闻到了各种中草药的味道。
闻着这熟悉的味道,顾晓晓突然心生一抹怀念,站在门口那儿敲响。
院里头,林子华埋首在一堆药材里整理着,闻声头也不抬地说:“我师父去杨家了,等会儿再来吧。”
“我是来抓药的,有方子。”
话音一落,林子华这才抬起头。
在看到是顾晓晓时,他眉头微皱,随口打发:“要找我师父抓药,去杨家。”
这人昨天给他爹下了脸子,他想想就来气,自然不可能给什么好脸色。
“不用,我自己抓吧。”
杨家那些乌糟事儿,顾晓晓是一点都不想掺和,也不想知道。
自顾自地走进药房里。
将整面墙的药箱子一扫而过,大致摸清各类药材摆放的位置,拿起迷你小杆秤,按照药方开始抓药。
林子华有些恼怒地放下药材,追进来冷声斥:“你这人好生无礼,怎得......”
可看着那人熟练抓药的动作,他突然就说不出话了。
心中隐隐不岔,他抓过一旁柜台上的药方子,一样一样地对比着。
好一通对比下来,药材一点没出错,剂量也是对的。
顾晓晓一共抓了十包药。
三包是前面王秀莲一直在喝的,后面的则是她微调过的。
身体补上去之后,自然不可能还按照原来的方子煎服。
把药材都包好,用绳索捆住。
从袖子里掏出用绳索串好的三十枚铜板,放在柜台上边,顾晓晓拿起药就要离开。
“等等!”
林子华出声叫住,“你是怎么......”
顾晓晓挑眉,“你是想问,我一介村妇是怎么懂药理?还是想斥责我不懂礼数,擅自进来抓药?”
林子华有些不自在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第一个问题,从书上学到的,脑子比较灵活就给记住了。第二个问题,二伯许我进来的,若你不信,大可去求证。”
她也不算撒谎,只不过是从现代中医药课本上学到的。
都是书,一样的嘛。
顾晓晓语气很是笃定,林子华见状也没多做过多疑虑,但是——
这林赵氏的脑子未免也太灵活了吧?
想到他跟在师父身旁,学了也有七八年,哪怕是这样都没能做这么熟练。
她是怎么做到的?
看清楚林子华眼底的那一抹疑惑,顾晓晓笑了下,她这样确实挺招人怀疑的。
但是这个小少年,看着就很单纯,不像是那心思复杂的人,她便没过多设防。
里正这个小儿子,是在他三十多岁才有的,在这封建王朝算是老来得子,养得白白净净,和现代的奶油小生极其相似。
眉眼间像是含了一丝柔光,是个性子很温柔的小少年。
“你还有别的事吗?没有的话且让开些,容许我出去。”
林子脸一红,害羞地往旁边挪了两步,有些不甘心输给这样的人,但又止不住的好奇。
他捏了捏拳头,“那个……你可不可以教我?”
“我有什么可教你的?”
顾晓晓失笑,“我也还只是个学徒,你想学东西的话,还是得跟着二伯父正儿八经的学。”
“你们二人杵在那儿做甚?”
从杨寡妇家回来的林村医随口问着,撩起袍子跨过门槛走进院里,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忧愁。
“师父,你回来了。”
林子华走上前去,“村长他们找您去杨寡妇家是做什么呀?”
“别一口一个杨寡妇地叫,人家年纪比你大,得叫婶子。”林村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,随后抛出一个重磅炸弹:
“杨氏一家子上吊自杀了。”
顾晓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,但却也是司空见惯,并未说什么。
上一世在医院里,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死亡,她的心早就麻木了。
刚开始的时候会震惊,到后来慢慢地就习惯了,因为实在有太多人会在医院那个地方去世。
如果每一个人去世都要难过一遍的话,那她这个工作也别想做下去了。
不同于顾晓晓的平静,林子华反应很大,满脸惊讶,夸张地乍呼:“不会吧?!真的假的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