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横波闻言皱眉:“这能惹什么事端,不过就是救些粮食上来。”
船夫看了看不远处沉到船舷的漕船,叹了口气道:“运河运粮的漕船,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事故,哪里管得过来!”
“当年造漕船时大多选用楠木,这种船结实耐用,但这些年,朝廷指派松江船厂造的船全都变成了松木,松木船容易开裂,不到五年就有倾覆的风险!”
徐鹤见这船夫颇有见识,于是好奇道:“为什么不继续用楠木呢?”
那船夫道:“原因很多,一是之前湖广深山楠木较多,取之还算方便,但如今湖广不行了,造船的大木只能去云贵,这成本太高!”
“还有,松江的船厂可都是沈阁老家的产业,我听说,朝廷拨付了楠木的造船钱,他们给造了松木的!那里面的赚头,啧啧!”
徐鹤听那船夫说到沈家,想想这种做派,跟他脑海中温文尔雅的沈宗器怎么也对不上号。
“还有呢!”那船夫道:“漕运衙门和漕军十二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们倒卖漕粮,然后在运粮的过程中把船动了手脚,船行河中,拨开底板的塞子,水立刻就进来了!”
徐鹤听到这,看着那群指着沉船哈哈大笑的人,心中顿时明了。
原来,不是这些人冷血、隔岸观火,而是他们都知道,若是出头,不知道阻了谁的财路,干脆,大家都约定俗成,谁也别管闲事。
这样一来,漕工、漕运衙门、漕营和靠着大运河吃饭的所有人都似乎得了好处。
可这些好处又是从谁身上剜下来的血肉呢?
是朝廷,是国家。
徐鹤突然有种感觉,这个国家病了,他沉疴难愈,不是靠哪个人便能扭转乾坤,他需要的是一场血与火的革命,一个用人头滚滚警戒世人的革命。
此时的他与顾横波,早就没了清晨时那副悠闲自得的心思,眼中全是焦虑和悲悯。
那沉掉的哪里是粮食?
那是不知哪个府县老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希望啊!
第二天一早,当徐鹤起床洗漱时发现,不远处洪泽巡检司遥遥在望,他们已经进入了淮安府清河县境内。
这里不远的甘罗城,南有淮安,东北与黄河合流,谓之清口,因为自徐州到这里,皆是泗水故道,为黄河所夺者也,南边就是洪泽湖,此次大水就是因为洪泽湖这个悬湖溃坝所致。
所以,这时的运河两岸一片狼藉,屋椽浮于河面,人畜的尸体在河边的草荡中,都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