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顿时鸦雀无声,来者何人?叫谁逆子?
只见一身着褐色锦袍,双鬓斑白,髯须垂至胸口,面色土灰的半百老者气喘吁吁的跑来,在白言朗身旁停住,跪倒在地,向白衣男子所站之处深深一叩首。随即冲白言朗吼道:“你这逆子,快些给欧阳少庄主跪下磕头。”复又面向白衣男子,道:“欧阳少庄主,犬子狗眼无珠,您大人不计小人过,就饶了白持及言朗这一回吧”,白持又是一叩首。
白言朗还没反应过来,“爹,你说什么啊,这刁民怎可能是欧阳少庄主?”
“混账东西,你平时不学无数也便罢了,连家规也不曾记得么,快跪下。”白持已经气得发抖了,连髯须也被他吹了起来。这个不肖子,非要把我白家搭进去么?
白言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向着白衣男子跪下。围观的百姓听说是欧阳少庄主来了,赶紧向着白衣男子跪下问安。
“大家快快请起,寒朔今日只是来惠丰酒楼饮酒,并无要事。”欧阳寒朔微微弯腰虚扶着。
欧阳山庄位于段云山的山腰,处于三大势力正中,可谓兵家必争。山庄中人行踪隐秘,处事低调,在江湖中传闻甚少。要说这山庄的非常之处,莫过于他们曾宣称不依附于任何势力,无半点争胜之心。不管是易家还是无垠教的人到访相邀,无论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,他们均不给面子。易家与无垠教因着山庄的古老,根基深厚,不能强取,只好作罢。
欧阳山庄于定州城有再造之恩,数十年钱,定州城爆发瘟疫,当时的欧阳山庄庄主欧阳靖亲自下山救助,并扶持白家做药材生意,救助百姓。故历年来,定州城的百姓都把欧阳山庄的人视为恩人。他们虽听过欧阳寒朔之名,也知他是如今欧阳山庄庄主欧阳镇山的独子,欧阳寒朔,但从未见过其人。相逢不识也正常的很。
欧阳寒朔纵然对白言朗厌恶至极,但也有尊老之心,便让白持父子起身,但白持坚持要跪,也就随他了。欧阳寒朔有些奇怪地问白持:“您老如何认得我?”
“不瞒少庄主,我白家能有今日全倚仗欧阳山庄。当年若不是欧阳山庄的扶持,我们白家也不会做上药材生意,更不会积下这万贯家财”,白持言之凿凿。“故我白家历代当家都将欧阳山庄之人奉若神明。方才少庄主所使武功可是‘暖玉生寒’?”
“正是”,欧阳寒朔看向此时跪在青砖上的父子俩,轻声道。
“当年欧阳靖老庄主救小人的爷爷时,也曾使过这招。小人虽未能亲眼所见,但少庄主所使招数,与爷爷所述大抵相同。加之看少庄主的年纪轻轻,必不会是欧阳庄主,小人便有了断论。”说着白持对着欧阳寒朔又是一叩。
白言朗仿佛想起了什么,猛然抬头看向欧阳寒朔,面色由蜡黄一下变为苍白,“白言朗叩见欧阳少庄主”,白言朗不停地向欧阳寒朔磕头,头点地时发出“砰砰”的响声,听得人心中发颤。家规中“欧阳山庄之人可随时取走我白家人的性命”这条,他纵使再不学无术,也记得清清楚楚。
虽欧阳寒朔并未详细得知当年之事,但见此情形,也不像作假,便对白言朗说道:“你空有家财万贯,却不思进取,朗朗乾坤之下,做出猪狗不如之事,又当如何惩处。”欧阳寒朔不是不知,若没有白家老爷纵容,白言朗也不致无耻至此,官府估计也要顾忌这富家少爷。久而久之,欺压百姓,横行霸道的行为才愈加猖狂。
“小人知错,小人再也不敢了,”白言朗依然在磕着头,在这初春的天气里,他已汗如雨下。接着,白持咬了咬牙,似乎下定决心,道:“如何惩处,全凭少庄主一句话。”
欧阳寒朔并未答话,只走向身后不远处身披白衫,独自垂泪的女子。白言朗伏于地面不敢抬头,少顷的等待已使他冷汗不止,后背汗湿的衣服暴露在乍暖还寒的天气中,如浸了冰一般使他冷彻心扉。
“这位姑娘”,欧阳寒朔小心翼翼得问,见外衫上已染上女子手臂上的血迹,该是刚刚弄伤的,鲜艳的红色在白衣上晕染,触目惊心,他心中不免心疼起女子来。“白言朗交由你处置可好?”言罢便静静等待碧衣女子的答复。
女子语间悲切,强忍泪水,目光楚楚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,“少庄主,小女子一介女流,能有什么主意呢?全凭公子做主就好,小女子只希望不要再有女子如我一般命苦。”说着,一颗泪珠自眼眶滑落。
欧阳寒朔的目光似乎无法从女子身上移开。这女子未着脂粉,柳叶弯眉,凤目含泪,鼻子小巧,樱唇已被牙齿咬出了血迹,脸庞由于方才的惊吓有些苍白。青丝如瀑,肌肤胜雪,就这样微微颤抖的站在夹寒的春风中,如雨中之海棠,如风中之绵柳,柔弱中自有几分坚韧。不得不说,欧阳寒朔见过很多貌美的女子,曾以为她们已经很美,但与眼前女子一比,方知根本比不得。
“少庄主?”直到女子轻声呼唤,欧阳寒朔方知已盯着女子看了许久,连忙转移了视线。怪了,怎像中了魔障,见到人家姑娘漂亮,竟移不开眼了。
“白家父子”,欧阳寒朔顿了顿,白持父子又将跪着的身子缩了缩。“你们即日起不得再做伤天害理的勾当,且要向城中百姓赠衣施药,不得收取任何报酬,日日如此,维系三年,可有异议?”
“没有没有,”白持赶忙答道,生怕欧阳寒朔改了主意,“欧阳少庄主宽宏大量,小的怎会有异议。小的定遵照少庄主吩咐。”白言朗本以为此次难逃一劫,听到欧阳寒朔如此说道,顿时舒了一口气。但依旧维持着俯身跪地的姿势,一动不敢动。
“望你们谨记今日的承诺,如若食言,我欧阳山庄当初能给你们什么,便能拿回什么。”
欧阳寒朔说的一脸平静,白家父子却听得心中颤动,当初欧阳山庄给的,是白家今日的全部家当啊,一旦收回,他们一家老小该如何生存?这些年仗着财大气粗,明里暗里没少得罪人,富有时不觉得,一旦一无所有,只怕要活不下去。两人当即惶恐道:“一定一定。”
“你们且回去吧”,欧阳寒朔冲白姓父子说道。但见两父子跪着没动,你看我我看你,欲言又止的样子,有些厌烦道:“还有何事?”
“少庄主,你看这……”,白持支支吾吾,看了看那厢还僵立的壮汉们。
欧阳寒朔自然明白白持所指,抬手敞开折扇,冲那些壮汉们一扇,壮汉们只觉身上渐渐暖了,已能稍微活动,便不敢在留在此处,在一个可随时取他们性命之人面前,晚走一分便危险一分,纷纷挪到白家父子身后。
“谢少庄主”,白持冲欧阳寒朔磕了个头,就起身领着儿子和爪牙们快步离开了。
见他们行远,围观人群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述说着欧阳寒朔今日对他们的大恩:
“欧阳少庄主,您可真是个好人啊!”
“少庄主您可做了件大好事啊。”
“我们这些年可让白言朗那畜生给欺压怕了……”
“是啊……”
虽知晓白言朗嚣张,但也没想到白持父子竟惹得如此多的百姓不敢言而敢怒,欧阳寒朔顿时大声道:“大家大可不必再担忧,寒朔今日既插手此事,便会做个了结。他日若白持父子有何不规矩的行为,我欧阳山庄自会给大家个交代。”说着,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羸弱的绝色女子,又道:“大家今日且先散了吧。”
围观的百姓们各自向欧阳寒朔告了辞,便逐渐散开了。原本拥挤的街道,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个人。欧阳寒朔缓缓走向身披白衣,神情索然的绝色女子。
欧阳寒朔刚在女子面前站定,女子便向他行了个屈膝礼。女子白衣染血,此等动作已是做的有些吃力。欧阳寒朔本想去扶,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,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。女子屈身轻声道:“多谢少庄主仗义相救,小女子如今无以为报。他日若有机会,小女子定当做牛做马,以偿少庄主大恩。”
“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,路见不平,在下岂能置之不理?再者说,举手之劳怎能算得恩呢?姑娘切莫放在心上,还是快快起身吧。”欧阳寒朔一听这位姑娘与自己如此疏远,心中竟莫名矛盾,既不想让她记挂今日之事,又想因此事与她亲近。
女子没有接欧阳寒朔的话,依旧屈身说着再,声音微微颤抖:“白衣脏了,待小女子洗净再还与少庄主。小女子先行告退。”说罢,未看欧阳寒朔,便举步离开。
欧阳寒朔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披在女子身上的白衣,顿时大吃一惊,原本雪白的袖子现在几乎全被染成红色。区区一个擦伤,怎会流如此多的血,而她,竟一声不吭地撑到现在!起初见她身子颤抖,只当是畏寒,想不到竟是痛的。心中责怪自己粗心大意,原本想说的话早已不记得,欧阳寒朔忙看向艰难向着城门方向挪步的女子,大声道:“姑娘请留步!”
女子听到欧阳寒朔的呼喊,脚下一顿,还未来得及回头,便意识全无,原地瘫倒下去。
欧阳寒朔脚下一移,便到了女子身边,接住了已失去知觉的女子。
“姑娘,姑娘醒醒。”轻拍着女子苍白的脸颊,欧阳寒朔才发现女子的嘴角淌下鲜血,额头的汗细细密密。未及多想,便用衣袖轻轻为她擦拭。再看自己的前襟,已经被女子的血染红。
“你且撑着,我一定医好你。”
若此时的欧阳寒朔知道救了这个女子后会发生怎样的事,他也许会后悔今日的决定。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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