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头之前在水里的时候就已经意识不清,看见关洛阳和马志行都在,不由松了口气,右手在身上摸了摸,掏出一个油纸包来。
油纸包里面就是名册,广州水脉发达,大河小河交错,教头来之前就已经料到可能要借水行事,特意做了这一层保护,用的是做油纸伞的那种厚油纸,细棉线捆了许多圈,就算是扔在水里泡上几天都不要紧。
他把名册交给马志行,道,“本来说到上船的时候再给你,不过我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”
马志行有些不敢去接,连连摇头,道:“你还有救,你还有救的,我家里就有呼吸道方面的速效药,只要请他再走一趟……”
马志行看向关洛阳,关洛阳精神一振,正要起身,却被教头拉住。
“没用的,自家人知道自家事,我是肺脉残伤,已经药石罔效,若不是练气有成,连交代这几句话的机会都不会有。”
教头说话的时候,带着几分虚弱的痰音,又咳了一下,勉强笑道,“我们做这些事,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,就已经是何等的幸运了。哈咳,咳咳咳……”
他咳出几口血来,血迹溅在泥土上,落在衣服上,都是深色的,嘴角的血迹与胀红的脸,触目惊心。
待他手抖着把名册还要往前递的时候,马志行只能双手捧过。
教头喉结滑动了一下,压下胸腔里的腥味,转过脖子看着关洛阳,“洛阳,之后的路只能请你再送他一程,你……”
他看见关洛阳身上的枪伤,声音一滞,“你……尽力吧。”
关洛阳作出保证:“我一定会让他上船的,我已经有想法了。”
教头虽然头脑昏沉,但只听他这么一说,便已经明白他所谓的想法是什么,不由神色微变。
那种法子确实有很大的可行性,但未免太危险了,如果说潜入广州城,只能算是有一半的几率失败,那么关洛阳说的那个法子,几乎有九成的可能会死。
何况他现在受了枪伤,只怕连一成的生机都不会有。
但是,教头好像也并不能劝他什么。
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,这一路上已经牺牲了多少人了?又到底是有多少人的凄凉苦难,才能让这些人不分老少的走上牺牲的路?
教头想不出任何理由能用来劝他,只是看着关洛阳,看见关洛阳眼里的自己,没来由的想起了一句诗。
“艰难苦恨繁霜鬓……百年多病,独登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