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解桑的反应着实令我惊讶,李言笙可是当朝皇后傅须唯一的女儿,北朝唯一的嫡公主。
纵然她真被邪祟附身,亦或是说她原本已经是死人了,不过是披着一副人的皮囊游走于人间。那顾解桑也不应当着李晚镜的面这般驳她面子啊,这不就是在驳李晚镜的面子么?
我是个江湖中人,素来不喜欢北朝的繁文缛节,好歹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直接拒绝。就是过去的草包顾解桑,他也不会这样直接的拒绝了。
顾解桑此言一出,李晚镜自然是不高兴了,她微微瞥了我一眼,肃色呵斥顾解桑:“桑儿,你是怎么说话的?”
“娘,孩儿一向是直言不讳,您又不是不知道。”顾解桑倒也不客气,冷冰冰的就回了这样一句。
我嫁入护龙山庄四载,还是头一回听见顾解桑这样顶撞他娘亲。比起汾阳王顾朝阳,顾解桑对李晚镜更是畏惧一些,以往顶撞李晚镜多是为了花锦绣。且都是顾解桑顶撞得都是没有什么底气,没有什么道理的。
而今这一回的顶撞,他却是满口大道理:“言笙表妹与薛尧定亲,乃是当年言笙表妹自己应允的。身为一国公主,拿姻亲当儿戏,不高兴了就反悔。这是一个公主该有的作为吗?还拿了我当盾牌!娘,言笙表妹糊涂,连你也糊涂了吗?”
“皇上对礼部尚书薛大人青眼有加,薛尧虽为薛大人庶子,能力却丝毫不比长子薛琮差。皇上乃金口玉言,薛尧并没有什么过错。因着言笙表妹任性胡闹,就悔婚,实乃不是一国之君所作为。皇上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,您倒也当真了。孩儿是什么人?孩儿是长安城里出了名儿的草包,皇上此举何意,言笙表妹不明白,您还能不明白?您当真以为孩儿能帮言笙表妹躲过婚约?”顾解桑为了推脱当真是六亲不认了,骂他自己是草包也就罢了,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草包。
结果这厮连他最要好的朋友,那时常与他一道混迹于风月楼的好友薛琮都不放过。竟说薛琮的能力不如他的庶弟薛尧,这话若是叫薛琮听了去,定要气的吐血三升。
不过他所言倒也属实,若谈及能力,薛琮确实是不如薛尧。北朝狗皇帝虽然阴险狡诈,却也是惜才之人,自然是更看重薛尧一些的。说什么李言笙若不愿意嫁薛尧,干脆就嫁给顾解桑当妾室,很显然是气话。
李言笙不是愚钝之人,她不会不明白狗皇帝意思,想来是另有所谋,毕竟她是个能就将脑袋从脖子上拿下来,却还活着的‘奇人’。
至于李晚镜,想必就是想借机拉拢傅皇后。这也不对啊,李晚镜喜弄权术,却也不是凭着一个长公主的身份胡作非为的,她可以说是一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。怎会如此糊涂?反正我瞧着她那意思,就是想让顾解桑娶了李言笙。
即便我与顾解桑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,即便如今天罗教遭难,她也不必当着我的面如此明显的要顾解桑娶李言笙罢了。再说了,李言笙乃北朝公主,李晚镜不能真让她做了顾解桑的妾室罢。顾解桑答应了,傅皇后还不答应呢。
同这一样勾心斗角的一家子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,连说话也累。于是我不说话,就那么静静的瞧着他们。
顾解桑勾心斗角起来也是厉害得很,一番话竟让平日里巧言善辩的李晚镜哑口无言,李晚镜脸色都变了,明知自己没有道理可讲,似乎还想用母亲的身份去强迫顾解桑。
安知顾解桑早已不是从前的顾解桑,他比过往更无礼了,对他自己的娘亲也是如此。李晚镜嘴里的话还没说完,他就起身离开。
走到门口又回过头,像是在劝诫又像是别有深意道:“娘,该说的我已经说了,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,为了一己私怨掀起腥风血雨实在不值得。”
“阿凌,走。”顾解桑说完,拉着我就走。
我被顾解桑弄得满头雾水,李晚镜为了一己私怨掀起腥风血雨,她是和谁结怨?这非得要顾解桑娶李言笙,这不明摆着与狗皇帝作对么?
难道说……李晚镜的故意得罪狗皇帝的,与她结怨的人是狗皇帝!还是说她自己想要当女皇帝!!
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一惊,遂悄声询问走在身侧的顾解桑:“喂,顾解桑,你娘与谁结怨啊?还非得让你娶李言笙?她……和皇帝结怨?”
顾解桑眼眸扫过园中腊梅,长长叹息:“说来,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……”
“那个时候,我娘尚是碧玉之年。在嫁我爹以前,我娘原来是订过另一门亲事的。”顾解桑步伐放慢了些,侧眸看着我道:“订亲对象,想必整个护龙山庄里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。”